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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贺岁文,曜轩】(玄曜X瑾轩)谓我惊风 第二章

第二章.我是画中人



  有的时候,玄曜也很相信冥冥之中,自有天意。


  就好比现在他坐在这里,跟面前的红衣少年大眼瞪小眼。


  这少年是画中人。


  画中人是这少年。


  “你……是你?”


  “公子认得我?”


  “你不认得本公子?”


  话一出口,玄曜就反应过来了。莫说当年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少年坠崖,尸骨无存,便是他没死,这一百多年下来也早已轮回转世,会记得他才叫奇怪。


  罢了罢了。玄曜靠在椅背上,不明意味地叹出口气,随后指了指桌上的画:“你看这画如何?”


  少年谦逊地略一颔首:“比之本人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

  “你怎知道比本人好看,你见过他本人?”


  “……”少年面露赧然,踌躇了半晌,回道,“不曾见过。”


  玄曜一展折扇,在胸前毫无意义地扇乎起来:“你怎么没见过,照照镜子不就见到了吗?”


  “……”


  看来路人对玄曜的评价还是非常中肯:他真的很有病。


  玄曜的心情却匪夷所思地好起来,他将画卷了递给那少年,破天荒地赏了对方一丝笑容。“既然你说画得好,那便送你了。小子,拿好。”


  “送给在下?”少年眼中亮闪闪的,接过画,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,欢喜之情溢于言表,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,多谢玄曜公子。”


  玄曜一眯眼睛:“你怎知道我的名字?”


  “这镇上很多人都知道公子的尊名。”


  玄曜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,又问:“那你呢,小子,你我说了这么久的话,怎还不报自己的名字?”


  少年横执画卷,向他微微俯身拱手:“在下夏侯瑾轩。”


  夏侯瑾轩?玄曜一愣。莫非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,这少年不仅长得同前世一模一样,就连名字都未曾改。若真如此,这轮回还有什么意义吗?


  少年却没注意他些微的愣神,温言道:“在下今日与公子相见,颇有一见如故之感,故想请公子到烟波楼一坐,不知可否赏脸?”


  “好说。”玄曜站起身来整整衣摆,也不管他的字画了,摇着折扇道,“请。”



  其实相比于朝云镇最有名的茶楼,玄曜还是习惯下面那家大碗煮陈茶的茶摊。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,明明那茶难喝得要命,可依然不能阻挡他锲而不舍地去拆台踢馆,也许他只是太无聊了,无聊到就连跟人拌嘴都觉得有趣,虽然这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。


  不过好在,在这里有人陪他说话,而且对方很健谈,这颇对他的心思。自然,玄曜还是对其隐瞒了自己是妖非人的身份,他虽然随意,却还不到无所顾忌。


  他知道了“这个”夏侯瑾轩今生还是个世家子弟,只不过比之前世好点,能自己出门游历。此次途经朝云镇,也是同他一样被这里安宁平和的氛围吸引。


  玄曜招呼了茶小二来,叫夏侯瑾轩再多点些吃食小点,不点他还不乐意:“若论先来后到,我比你早几日到这里,这顿茶应当我请。你看本公子像是请不起的人吗?不像话————你别管本公子的钱是怎么来的,千金散尽还复来,尽管点。”


  他像个土财主老头哄孙子似的催着夏侯瑾轩点了一桌,看着少年一样尝了一点,一股莫名其妙的满足感油然而生。


  他真的已经当了太久的老头子了。或者说,已经当了太久的爷爷。


  直到夏侯瑾轩脸色发白地搁了筷子,艰难地咽了口茶说道:“玄曜公子,我真的……吃不下了……”


  “有何难的,吃不下带走。”


  于是从烟波楼出来时,夏侯瑾轩看着两手各提的一只大食盒,无奈一笑。这么多,怕是够吃上两三天了。再看那盛情的“东道主”,此刻正背着手,雷打不动地晃着扇子,一双好看的眸子不偏不倚地瞧着他。


  夏侯瑾轩微微一愣:“我脸上难道沾了什么东西?”


  玄曜摇了下头,遂收回目光,望向了不知何处。“小子,你和以前很像,仿佛没有变过。”


  “公子见过我?”


  “是啊。”玄曜随意挑了个方向,优哉游哉地走着,一边随口糊弄道,“当时你还小,定是不记得了。”


  少年跟在他身侧,闻言默默不语。


  他们随性所至,直到日渐西沉,夏侯瑾轩在一处僻静的小客栈停下了。“我住的客栈便是这了。今日多谢玄曜公子盛情款待,来日若有机会,我二人再把酒言欢。”


  玄曜看了眼那客栈,简陋而狭小,实在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愿意住的。但人人喜好不同,不是什么要紧事,他也就不多嘴一问。与少年分别,他看着夏侯瑾轩走进了客栈,进门前回身对他笑了笑,带着一分很熟悉的温度。那是从前世而来的、故人的味道。


  他顺着另一条路走回了自己的字画摊前,一眼看到临走前铺开的纸上写了字,上面还摆着锭硕大的银子。也就是朝云镇民风淳朴,路不拾遗夜不闭户,搁其他地方早被路人顺走了。


  玄曜皱眉,用折扇拨开那锭银子,看清了纸上的字:


  “画摊主人惠鉴:偶经此处,观主人所作《雪梅》一图,笔法深幽,立意高远,心甚喜之。苦等半日,不见主人归还,遂留银换画,还望主人雅涵。路人甲以上。”


  好个路人甲。玄曜一把扯起那张纸揉成一团,甩手丢进河里,连同那锭沉甸甸的银子。


  现在的人真不像话,自作主张,说拿就拿,这同明抢有何区别。他倒不心疼一副画,那样的画要多少他就能画多少————但是未经允许就拿他的画,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

  石桥另一边,有个老伯拉着只板车来了,玄曜瞥见他,憋着一肚子不爽,将字画摊收了,默默给他腾出位置。老伯每日这时都在这卖馒头,正好玄曜也收摊了,井水不犯河水,配合得很默契。


  老伯慢吞吞走至桥头,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,把那板车上的两只竹筐揭开,又掀去一层厚厚的布。霎时,沁人的谷香争先恐后地逸出来,直叫人心头一暖。


  玄曜凑过去一望,白白软软的馒头一个个捏成玉兔的模样,都是投小孩子喜好的。果不其然,已经有孩子三五成群地蹦蹦跳跳地跑来,捏着爹娘给的铜板,来买“小兔子”。玄曜看着小娃娃用一文钱换了两个馒头却不舍得吃,捧在手里欢天喜地地离去,眨巴了下眼。


  “给我十个。”他递给那老伯五文钱。


  “好。”


  几个孩子纷纷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,很少见大人来老伯这里买兔子馒头的,而且这人还长得那么好看,神仙一样。


  十个馒头很快包好了,玄曜抱着鼓鼓囊囊的油纸包,从里面取出一个,跟“兔子”大眼瞪小眼半天,最终默默转了个个儿,从兔子屁股咬了下去。纠结的动作引来孩子们一阵笑,他却浑然不觉。


  嗯,甜香可口,还行。


  玄曜一边咬着馒头,一边朝客栈走回去了,方才的小小不愉快也很快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


  翌日,玄曜又提溜着他的白枫木桌来到桥头时,柳树荫下已立着一个红衣的少年,手里还拎着一坛酒,见到他便是温温一笑。


  “小公子,又是你?”玄曜把木桌搁下,展开折扇,“这回我可没画能送你了。”


  夏侯瑾轩笑道:“我又岂是贪得无厌之人。只是昨日回房后想起,在下途经云州时曾顺手带了坛霜华春,算是那里有名的佳酿,不知玄曜公子是否喜好饮酒?”说着,他将酒坛轻轻搁在桌上,即是隔着厚厚的一层封泥,也能嗅到清冽甘醇的酒香。


  霜华春?玄曜愣了下,把那酒坛转过来转过去地看了半晌,喃喃道:“还真是霜华春。我平素甚少饮酒,却独爱这云州折剑的霜华春,夏侯公子,你还真是我玄曜的知己。”


  见他喜欢,夏侯瑾轩不由得弯起眉眼,笑得真诚。“是吗,看来我是蒙对了。”


  有美酒在手,还有话语投机的人相伴,玄曜当即就懒得摆那字画摊了:“你说来日再把酒言欢,现在就是来日了,本公子闲着也是无趣,不若你再随我四处走走。”



  于是现在玄曜抄着扇子满大街悠悠地晃,他已经很久没同别人闲逛了,虽然是和一个男人。


  朝云镇盛产山楂,值此时节冰窖开仓,小贩各自取出秋冬里贮藏的瓜果叫卖。冰糖葫芦、山楂糕之类自不必说,或有拿山楂酿了酒的,阵阵清香扑鼻而来,未饮自醉。


  一支糖葫芦伸到了夏侯瑾轩面前。


  “这是干什么?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小公子哭笑不得,却还是接了拿在手里。


  玄曜并不回头看他:“谁规定糖葫芦只有小孩子能吃了?”


  在说这话时,小公子已经咬下去第一口,嚼着嚼着忍不住皱巴了一张俊脸:好酸。玄曜却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,自顾自摇着扇子踱进见杂货铺里,随意瞅起来。


  夏侯瑾轩跟进来,见他从一排琳琅物品中拿起了一面铜镜,很小,只有巴掌般大。


  “呵,公子竟对这样的小物感兴趣?”


  玄曜又瞧了几眼,将铜镜递过来:“你看这上面————?”


  话音未落,只见夏侯瑾轩刚刚伸手来接,却突然像被火燎到似的抽了回去,铜镜掉到了地上。听得动静,本在抄着鸡毛掸子清扫的老板娘赶紧跑过来一看,掐着腰,眉毛一竖:“哟哟哟,怎么回事呀?看看就算了,怎还给弄掉了?你知道这镜子值多少钱吗?”


  少年捧着手脸色发白,勉强笑道:“抱歉了店家,是我不小心。”


  他这么说着,却并不去捡那铜镜。玄曜望他一眼,自己俯身拾起来,道:“不就是给道士施过法么?也就吓唬吓唬百年以下修为的妖鬼,真碰上难缠的,管你多少钱不顶用就是不顶用。”


  老板娘打量他一番:“哟,看来公子也懂些道行?话是这么说,可寻常人不也就图个心安吗?再说了,这可是白马观的宣封子掌门亲手施过法的,不说别的,就凭道长在江湖上那名望,这也能卖个百八十两的不是,真叫摔出毛病来怎么办,你们给赔啊?”


  “你当是掼炮仗呢,摔一个少一个,老道士的铜镜若真这么脆,碰上鬼怪也不用指望了。”说罢,他不等老板娘再发难,拽起夏侯瑾轩就出了铺子。


  走出半条街玄曜才松开少年,深呼吸一口气,展起扇子摇着,一边看着夏侯瑾轩仍未恢复的脸色,皱眉。“你怎么了?”


  夏侯瑾轩摇头。“让你见笑了,我只是……突然觉得有些不适,大概是最近一直游历在外,风餐露宿,刚安顿下来还没修整好吧。”


  玄曜不言,目光一瞥少年的手,尽管他尽量自然地攥起了,但还是能看到那发红的指尖,就像被烫伤了一般,隐约还有奇怪的黑气冒出。注意到玄曜的眼光,夏侯瑾轩忙转言道:“呃,在下还有事在身,恐要先失陪了……对了,我观公子面色略有倦意,可是昨晚没休息好?”


  玄曜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,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:他看起来真的精神不济吗?的确,昨晚不知为何他一直在浅眠做梦,且都是些混乱不堪的噩梦,委实恼人。


  “公子近来可有见过什么不同寻常之人?”少年接着问道。


  玄曜脱口而出:“要说不同寻常之人,那只能是你了吧。”


  少年顿了下,随后朗笑一声。“玄曜公子真会说笑。时候不早了,我便不多打扰,先行告辞。”


  他说完便一拱手,离开了。玄曜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,少年方才莫名的言行倒不经意地提醒了他,令他心头生出几分异样。


  他甚少做梦,即便是梦了,也不至像昨晚那般心悸。


  他忽然想起,少年说他生于岭南一武林世家,可昨日看他住的客栈那么简陋,就算是出门历练,也不至于如此寒碜。话说夏侯瑾轩名字没变,就连外貌品性都几乎与前世一模一样,似乎还知道他喜欢霜华春,种种迹象,无一寻常。


  玄曜捏着下巴陷入沉思。


  怎么可能?是不是这少年————根本不曾轮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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碎碎念:“画中人是我”,“我是画中人”出自新倩女幽魂《京城妖奇谈》系列支线。这两句话是在结局任务里出现的选项,看字也知道选哪个应该根本没区别,但依然让鸢子印象很深刻,甚至说是惊艳的感觉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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