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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魔翳前传,夜叉中心】不如不遇倾城色 修罗卷

第七章



  夜叉军很快攻至了前线。


  这是场夜叉族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硬仗,不仅是因为面对的是同样彪悍的虎狼之师,更是因为敌军的将领,那个神秘如传说一般的女子。


  夜叉军初期的进攻就举步维艰,直到深入雨妖泽腹地,更是开始节节败退,多次被修罗军打得措手不及,折损了大半精锐部队。全军被困在茫茫密林沼泽里,进退不得,粮草短缺,士气也逐渐低靡。


  魔翳也开始坐不住了。


  想他自出仕以来历经大大小小数十场战争,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何曾遇到过这种耻辱。败给一个女子不说,还连败数次,龙煜虽未曾有分毫的责备,可他自己都恨不得自尽以谢众将冤魂了。


  主帅的军帐之中,龙煜捏着下巴蹙眉深思,杌泽在愁眉苦脸地来回踱步,魔翳板着张脸一动不动地坐在案前,直到龙煜喊了他第三声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

  “军师!孤在跟你说话。”


  魔翳赶紧站起身,俯首道:“……臣御前失仪,罪该万死。”


  龙煜叹了口气:“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了,卿死了,孤才是真的没指望了。”


  “陛下何意,有事要指派臣去做吗?”


  “正是。”龙煜将手一伸,递给他一封密信,“孤方才都跟杌泽将军商量过了,你在走神没听见。军师,这不像你的作风。”


  魔翳无从辩驳,微微低下头去。这的确不是他的作风,只因他此前从未败得这么稀里糊涂、这么难堪过。营帐外的将士,都是怀着对军师的信任听从他的调遣,可他却让他们白白送命,甚至到现在连自己为何败给修罗姬都不知道,每一次的排兵布阵、行军策略都是他精心筹谋的结果,他自认为滴水不漏,却没想到在修罗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。


  莫非他真的这么无用?


  “阿翳!”


  君王严厉的一喝再度将他从思绪中拽出来,龙煜将密信从他手中一把抽回,沉着脸道:“将士们还在等着军师带领他们报仇雪恨,不是等着看你哭丧着脸的。你若还这般自暴自弃,便收拾收拾回祭都去吧!下面的仗也不必凑热闹了。”


  看着魔翳近乎苍白的脸色,龙煜稍微缓了语气,用力拍拍他的肩膀:“阿翳,孤知道你是觉得有愧于众将士。但夜叉族的军师,难道就只能在制胜之局中耀武扬威,遭遇逆境便一蹶不振了?孤相信你,直到现在也从没动摇,你肩负着孤的信任,必须把这仗给孤赢回来。”


  魔翳咬着牙,沉默许久,拿回了君王还捏在手里的密信。


  “臣定不负陛下所托。那么,这封信是?”


  见他终于想通,龙煜松了口气,继而恢复了一贯笑意盈盈的神色:“孤想了很久,我军粮草只够支撑数日了,且眼下处境艰难,必须背水一战。此去西北八十里外有一处火神隼聚居之林,卿前去调集它们,与我军互为襄助。孤实话同你说,这一路上危险重重,寻常将士根本无法只身前去,况唯有卿能于黑夜中遁形,所以阿翳,你势在必行。今夜卿便带着这封信去求见它们的长老,请求支援吧,若能与魔兽腹背夹击,我军或许能反败为胜。”


  “陛下,还是让末将去吧。”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杌泽道,“军师修为虽高,可既是明知有险,万一……夜叉军可以没有我,但不能没有军师。”  


  龙煜刚想说什么,魔翳便道:“你我皆为陛下效力,没有谁比谁更重要。我不会有事的,请陛下和将军放心。”


  杌泽犹豫了下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那军师,你要保重。”


  是夜,魔翳便在夜色掩映中穿过丛林沼泽,一路往西北方向去。到了龙煜所说的地方,果然有棵棵参天古树耸立四周,枝桠上堆满了金黄色巨大的鸟窝,看来便是火神隼的巢穴。魔翳手中燃起一团幽蓝色火光,举到跟前四处一看,却连半只鸟都没看见。火红色鸟羽零落在枝叶间、地面上,鸟蛋也都还完好无损地躺在窝里,除此之外并无别的痕迹。


  一只火神隼都不在。


  魔翳蹙起眉,如此大规模的离巢,还恰好在这种紧要关头,究竟发生了何事?


  他刚准备上树寻找一些蛛丝马迹,背后忽然一声箭矢破空之响,他急忙灭了火,侧身腾起浮上空中。紧接着又是一阵拉弦声,遮天箭雨纷纷而下,魔翳两指拢于前,飞速念咒,霎时间四周蹿起一道道形如利刃的黑影,蟠龙一般席卷而上挡在魔翳身前,将箭矢尽数弹开。另有几条黑影分成了无数道尖刺,精准地寻着每一根箭矢的来源刺去,不久四围便响起数声惨叫。


  外面又叮铃哐啷地响了一阵箭雨,许是意识到毫无用处,便逐渐收敛了攻势。魔翳将护屏散去,黑夜中亮起一片火把,照出战士粼粼闪光的盔甲。面前是一队短甲轻骑,约二百来号人,整齐的包围圈自动让开了一道缺口。


  一阵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,出乎意料地却并不刺鼻,但魔翳还是忍不住轻轻挡了鼻子。从那些人马让出的缺口中走出来一个魔,脚步很轻,近乎于无。


  那是个无比美丽的女子。便是魔翳这种朽木一条,见了她也是微微一怔。那女子美丽得霸占了世间所有美好的辞藻,掠夺了所有的想象,右边眼角下开着半朵小小的、倒着的莲花魔纹,她看着魔翳,丹唇一挑。


  “幽煞军师,恭候多时了。看来杌泽的消息还算靠谱。喂,从实招来,火神隼被你们藏在哪里。”


  “……什么?”


  魔翳似乎没听懂,直到望见女子手中的那条破月鞭,他终于意识到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阎摩军大将,修罗姬。


  这就是数月来连挫夜叉军的那个将领,他从未谋面的对手。


  可她怎会在此处?


  魔翳盯着她不语,心底逐渐升起一股极端不详的预感。想起她方才那句话,脑中突然闪过些什么,顿时心底一沉。


  难道杌泽————


  “刷”的一声箭响,夹杂着削开皮肉、刺入骨骼又穿透脏腑的声音,是从他身上发出的。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,下一刻便只看到一支刻着杌氏族纹的箭矢从胸前穿出,一滴血都没沾,整支穿胸而过,直插入地面。


  魔翳怔了片刻。良久,他后知后觉地吐出一口血,钻心的疼痛传来,令他不由得深深抽了口气,却吐都吐不出来。


  他捂着伤口,慢慢转向那支箭飞来的方向,一个湖蓝长发的男子站在那,还维持着一箭射出的姿势,却并非他想象中的杌泽。


  “杌……寰……”魔翳艰难地唤出那人的名字,脑中已开始混乱,“你怎会……在这里……”


  回答他的是对方一声轻蔑的笑。“还用说吗军师阁下。自然,是来截断你们的后援,顺手再杀了你,让龙煜那厮断条臂膀。”


  “可这里什么都没有。”修罗姬截口道。这女子倒更多了许多大将风范,眼见敌军最重要的军师落到了自己手里,却未像杌寰一样露出兴奋的神色,反而冷着脸走到了魔翳面前,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,却向杌寰问道,“杌寰阁下,你确定‘令郎’的情报没问题吗?”


  “令郎”二字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,杌寰闻言脸色微变:“哼,杌泽向来对我有问必答,知无不言,我也没露出什么破绽,如何会有错?”说罢他抽出佩刀,一把架在魔翳的脖子上,“军师阁下,烦劳您好好给我解释一下,这里的火神隼呢?你们所谓的救兵呢?”


  寒铁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沁入,魔翳凌乱的思绪反而沉淀下来了。他闭目思索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根据收集到的所有线索拼凑答案,但就在此时,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,代替他回答了杌寰的疑问。


  “呵,还用问吗杌寰阁下。自然,是早被孤调离了,顺便再埋伏起来,好等你和修罗姬入瓮啊。”


  所有人皆是一惊,循声一望,却见对面的山坡上逐层亮起了火光,夜叉族的将士不知何时已排开了战线,龙煜横枪立马在中央,唇边的笑意就像以往那样随性而自信。他招了招手,身后的士兵便押了五花大绑的一人出来,在看清那人是谁的刹那,魔翳心猛地一紧,似乎什么都明白,却又什么都看不明白了。


  那人还穿着他惯常爱穿的金甲,湖蓝色的头发垂至肩膀,与他眼中的颜色一样。他抬起头,也朝魔翳望了过来,却是轻轻地笑了。


  “军师……你受伤了。是父亲伤的吗。”


  “阿泽,你怎么回事?!”杌寰一吼,连带着手里的刀也抖了一下,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魔翳的脖颈流下,没入了刀锋。


  “还不明白吗。”龙煜笑道,“杌泽私下将军机情报告知你时,孤都听见了。至于为什么能赶在你们来之前撤离火神隼,呵,别忘了若论腾挪,天底下还有比孤的越行术更快的吗?”


  “是吗,龙煜,算你运气好。”杌寰一边恨恨地说着,一边眼珠飞速地左右转动,绞尽脑汁地思索能逃脱的方法。为保证尽快到达这里,他们仅仅带了二百士兵,一路轻装简骑,现在既已事败,对上夜叉大军可是毫无胜算。


  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……就当他暗自急得焦头烂额之时,龙煜却又高声道:“运气?杌寰,孤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————孤从我军打败的第一仗开始,就知道军中有内奸。所谓的求援,也不过是引蛇出洞罢了。老实说,我也没想到这次竟能引得修罗姬亲自出马,真是可惜啊,美人,你要跟他一起葬在这里了。”


  修罗姬紧抿着唇,看向对面山坡上,那高高在上的君王。君王的心情似乎好到了极点,不知是被火光映照还是由于兴奋,那深邃的眸底,翻腾着隐隐狂热的光。


  “……你如何确定你军中有叛徒?”


  “因为啊。”龙煜说着,缓缓抬起了手,魔翳看得分明,那是号令全军进攻的准备手势。“孤不相信孤的军师会败。这算不算理由?”


  修罗姬面色发白,目光如灼。


  所以,即便是这样重要的幽煞军师,也被他毫不犹豫地当做了棋子、丢进了敌军包围之中吗?她目光微转,落在一旁的魔翳身上,后者脸色平静得像是死去一般。


  ……好个龙煜,好个夜叉王,这次栽在他手里,她算是无话可说。


  夜叉君王凝视着她,逐渐地,轻轻地,对她扬起了嘴角。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,无声地以唇形吐出一句修罗语。


  再见了,修罗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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