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负良辰众筹失败了OTZ……我的溟幽Q Q。下次发文应该就是神秘嘉宾的贺岁专场了嘿嘿嘿,又站了个神一样的CP,好幸福啊(微笑中透露着苍凉)。小提示:《锦书难书》ヽ(✿゚▽゚)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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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
罗刹之战后的一段时间里,夜叉相继平定了边境各部族叛乱,内安民政,休养生息,另凭借龙氏家学的优势,时常从人界引进奇物巧技,甚至与不少人类的富商大贾做起了买卖,是为魔界唯一大规模与人间通商的部众。而这些来往于两界的王商之主,自然是夜叉王本人。
龙煜专爱打着为国之兴盛、促进两界友好交流的旗号以权谋私,带回来各种绝对会滞销囊中的奇怪事物。一日他从人界回来,照例一个越行术直接出现在御书房内,魔翳正勤勤恳恳地替他批奏章。为免落人口舌,他还得模仿龙煜的字迹,简直任劳任怨,不辞辛苦。
龙煜凑到他跟前,神秘兮兮地递过去一卷画:“大学士,你看,春宫图。”
“什么叫春宫图?”魔翳搁笔抬起头,接过画轴一边开一边问。每次君王都会带回来一些人界的新鲜词汇,有的挺形象,有的很愚蠢。
“春宫图就是画宫廷春景的图。”
话音落下,画轴也全部铺展开了。
魔翳举着画,仔细看看,横看竖看,看了又看,望眼欲穿。最终道了句:“也不怎么出挑。”
龙煜拿给他的,的确就是一副普普通通、工笔画就的宫廷一角的春日光景。仅此而已。
“是啊。”夜叉王一撩衣摆坐下来,一脸苦大仇深,“可一说起春宫图,那群人类商贾就一个个露出匪夷所思的笑,孤问起来他们什么也不肯说。孤说那就买几张带回去,他们就给了孤这个。孤看了一路都只觉得稀松平常,连卿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吗?”
魔翳摇摇头,把画卷起来。人类花花肠子最多,哪里猜得到他们想什么。卷到一半龙煜又伸手拿回去了,瞄了两眼道:“不过孤挺喜欢这个御花园的样式,不如就挂在这里好了。‘春宫图’是吧,以后多买些也赠给众卿。”
魔翳随口应了声,继续他越俎代庖的大业。
于是夜叉王宫的御书房里从此多了张春宫图,久而久之,龙煜的王商大队将人界的画散播到了祭都各处,许多贵族子弟都很喜爱这种精美细致的画。大家都知道此画贴切而易懂的名字。
至于后来如何在机缘巧合下得知了“春宫图”的真实含义,魔翳永生永世不想提起。
身在朝堂的生活也不是总那么愉快的。魔翳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、当之无愧的第一劳魔,注定是闲不下来的命。
且不说以罗刹族人睚眦必报的性格,待新王长大后必将兴兵复仇,夜叉军虽一仗打胜,仍不能停下加强整顿和训练的步伐。
朝内,古贵族和王室的明争暗斗仍在日益加剧。
所谓的夜叉古贵族,便是以杌氏为代表的七支最强血脉。或掌控着旁人不可得的秘术,或拥有至纯的远古血统,亦或持有强大的神魔之器。但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,其中一族正是因世代保管着上古魔器而惹来灭族之祸;而落月岭之战后魔氏衰落,归入王统,古贵族七去其二,余下五支。
可想而知,在力强者胜为绝对信条的魔界,这样的五支血脉臣服于龙氏一族,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怎样的局面。
人类曾有皇帝言,卧榻之侧,岂容他人鼾睡。
但这些都不足以让魔翳头疼;真正宣告开启他苦逼时代的里程碑,是他克星之一龙幽的诞生。
龙幽的名字取自“九幽大地”,也同“溟”一样有着广阔深邃的立意,代表他父母寄予的厚望。其实小时候的龙幽虽然性格跳脱,尤其不喜静坐读书,却也还没发展到日后那样与舅舅势同水火,顶多是趁魔翳忙得无暇他顾时溜过去捣个乱,或者跟父王组团开过去捣两个乱,然后一大一小在铺天盖地的银灰魔爆中夺门而逃。
这一日到了检查二王子功课的时间,魔翳却没看见龙幽的影。他在王后的花园角落里找到了小不点,后者正气鼓鼓地蹲在花丛后头,揪地上的草。
“殿下,该去温习功课了。”魔翳面无表情地宣布。
龙幽回头瞄他一眼,依旧扁着嘴拔草,这块地拔完了又去拔另一边,不过很有求生欲地没碰到霁后的宝贝花。魔翳一个幻形术闪身到他面前,同样小心避开了花,默默松了口气,问他:“殿下在跟谁置气?”
龙幽揉揉眼睛,瓮声瓮气地道:“我跟父王吵架了。刚才,父王说要考我功课,问我魔界之中最美丽最光辉的景致是什么。父王说,答案就是他。”
魔翳了然地点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陛下一向……自信,你无需太在意,只需记得你答的家国山川是对的。”
“什么锅什么穿?”龙幽抬起头,委委屈屈地道,“难道不是我才对吗?”
“……”魔翳不再多言,拎着二王子的后衣领将他提起,去了书房。
三十三年后,古贵族中的两族联手,起兵叛乱,于次年年初被平定。两个族长败走修罗国,求得修罗王室的庇护。
稍微懂点政局的人都看得出来,修罗和夜叉之间早晚必有一战,只是一直没找着导火索罢了。修罗是强者,在同一片土地上,绝不容许另一个强者的壮大,族长的败逃正好给了两国开战的由头。
而这一逃,也彻底引得龙氏王族与古贵族剑拔弩张,族中人人自危,生怕哪天一睁眼醒来,就成了斗争的牺牲品。受此牵连,杌泽作为年轻一辈中本该最有前途的将领,逐渐也销声匿迹。
数十年的战火,在夜叉和修罗边境此起彼伏地燃起。这期间大小战事不断,虽也曾有短暂的安宁,过不了几年便又兵戎相见。双方交战数十场,各有胜败,胜负一日不分,国库空耗,军力也无法旁调,久而久之,最终决战呼之欲出。夜叉王再次披甲挂帅,绸缪御驾亲征;修罗王年事已高,则命其公主为主帅出战。
这个公主的原名已经甚少有人记得了,因她作为继当年罗刹王之后魔界中最嗜战的统帅,从小便亲历战役无数,杀伐决断世所无两,是名副其实的玉面修罗,世皆称其修罗姬。
出征前的晚上,三军将士开坛祭酒,歌舞壮行。仍旧是一样的夜,一样的月,一样的晚风,但此时距离魔翳当年避开人群独自坐在树下,已过去了数十年。
但其实作为魔族,对时间的流逝是很不敏感的。太多的时光足够珍藏过所有的景致,挥霍尽所有的心气,走过全天下的路,见过所有的一眼经年、一世风流。
所以从古至今,真正魔元重聚的魔,只有很少数。困难和艰辛是其一,最重要的还是,没什么必要的。
身后果然有熟悉的脚步声逐渐清晰,一坛酒又到了他眼前。
“爱卿怎么不去为我军壮行?”君王的容颜褪去了气盛和轻狂,多了许多刚毅和深沉。他轻扬起嘴角,笑道,“孤知道了,军师是想说,两军交战,必将死伤无数,没什么好壮行的。”
魔翳也是一笑,却不置可否。
龙煜像很久以前那样在他身旁坐下,却不再强行推销酒了,揭了封泥,自己仰起头饮了起来。一坛酒直直倾倒下去一半,龙煜一口气灌下去,满足地发出声喟叹。
“终于到了决胜之战啊。”
“嗯。最后一战了。”魔翳低下眼睑看身前的青草,应了句。
沉默氤氲开去,但没人急于想说点什么。这么久了,两人之间无论有言无言都是默契的,有时的言语,甚至成为了多余。
等龙煜的一坛酒都下了肚,魔翳道:“当年鹿陵之战前,臣曾向陛下举荐杌泽为幽焱将军。谁料战后不久古贵族中便有人反叛了,他也因此受到牵连,至今蹉跎年岁。如今又是这么多年过去,不知陛下心中,对杌泽可有定论。”
龙煜笑意依旧,放下酒坛,把手臂枕在脑后倚靠着树干。“阿翳,你真的很在意他。能不能告诉孤,究竟为什么,就因少时的那份情谊吗?在孤看来,他不过是陪你练了段时间的箭而已。”
魔翳转回目光看着面前的一棵草,道:“个中缘由,臣自己也说不上来。大概是因为臣知道他没有错,他没有参与过谋反,也不会做对陛下不利之事。其实古贵族千万年来延续至今,已到了盛极必衰之时,杌泽身在其中,不会看不透。只是有些事,终究不会因为无辜便能逃脱。”
他这么说完,仍旧神色平静,没有波澜。他并非在替谁打抱不平,也不会指责君王的无情,他只是在阐述事实,如此而已。龙煜清楚地明白这点,是以一字不漏地听完,也未见分毫动怒,甚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孤也觉得,杌泽算是明珠蒙尘,走到今日之局,有孤很大的责任。”他朗朗笑道,“不过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。孤说了,孤是君王,任何有可能威胁到龙氏王统和夜叉族安定的苗头,孤都不会放任不管,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。孤从登基那日起就决定了,孤身后留下的,必须是一个完全强盛的夜叉国,外族不敢侵,内忧无所起。尤其是……当溟儿和阿幽来到孤身边之后,这想法就愈加地坚定。”
他说着眼神软了下来,读诗与观花般轻柔,眼前似乎浮现出手把手教着长子练武、带着幼子去妻子的花圃偷花的画面,笑意满得像要涨出来。
“孤要给他们最好的夜叉国,为此也一定会牺牲一些人,就算要搭上孤自己也绝不手软。这便是,孤的王道。”
魔翳并不否认。他是何等聪明,明白龙煜作为君王,有些事生来便不能按常情处置。王座左右,一份纯然的信任何其难求。
“阿翳,事到如今孤再问你一次。”
不知为何,君王的心情似乎很好,呼吸着夜间凉薄的空气,抬头望薄云间,一轮冷冷高悬的月亮。他的目中熠熠生光,在那深邃的目光之底,有什么在静默着澎湃,肆拂滂沱。
“若是,孤决意杀了杌泽以绝后患,你当如何?你会恨孤吗,还是像从前回答的那样,站在孤这一边?”
魔翳心底有了一瞬的战栗。他望着身侧的龙煜,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,从未这么遥远过。
“若真有那么一天……”
远处的树后,一个身影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,在此刻,他默默攥紧了拳,浑身都颤抖了起来。
“若有那么一天,臣……亲自替陛下动手。”
那人紧握着的拳,倏然松开了。他无声地笑起来,仰起头,但眼眶里还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流下来,迅速滑过脸颊。
魔翳的声音不大,语调也很平缓,龙煜却讶然收回目光看向了他,心襟震荡。
这是————怎样的一个回答啊。
很快君王又恢复了笑意,但不同于往常,这个笑容是那么柔和,令魔翳甚至以为产生了错觉。“阿翳,看来孤没有选错,你和我,果然是一样的。你就是‘王’的影子,是孤的一部分。”
空了的酒坛被龙煜不死心地翻了个底朝天,却再无一滴酒流出。他撇了撇嘴,大手拍在酒坛上,哈哈一笑:“好酒。”
扬起眸子,一双本是世间最风流多情的桃花眼,平添给他面容的是带着凌厉的狡黠气息。他笑着将脸凑近了魔翳:“世间男儿最畅意的快事,无非有卿这样的知己相陪,所选之路无需言明。常言道知己难酬,既然爱卿答案未改,那么孤也必不使你为难。从今往后,孤会试着像你一样去信杌泽,从前亏欠他的,都会一一补偿。”
魔翳愣神,怀疑自己听错了:“陛下此话当真?”
“怎么,卿不相信孤?”龙煜笑道,“说到底,孤信的是卿,信你不会看错人。往后是继续心灰意冷、蹉跎年岁,还是重振威风,全看杌泽自己了。”
翌日魔翳来到点将台做出征前最后的准备时,龙煜已先他一步到了。这倒是稀奇,魔翳打量了眼精神抖擞的君王,笑道:“陛下今日怎么来得比臣还早?”
“自然是为了兑现昨晚承诺军师的事。”龙煜一指远方,顺眼望去,晨光之中走来一个湖蓝头发的魔,挺拔而健壮,披坚执锐,神色间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沧桑。魔翳望着他的眼睛,那双曾经像湖水一样的眸子,如今已平静得不起微澜。
杌泽行至两人跟前,单膝跪地抱拳,声音如洪钟般厚实雄浑:“末将杌泽,叩见陛下,参见军师。”
龙煜笑言:“平身吧。”
“谢陛下。”
“杌泽将军,这么久了,你心里可曾怨过孤?”
君王的问话异常直白,不用说杌泽也知道他意指何事,却也不做矫饰,颔首干脆利落地答:“回陛下,怨过。”
龙煜扬声大笑。无需再问,只这一句“怨过”,足够伤心,也足够坦诚。他将手一伸,掌中浮现一枚军印:“孤想了很久,觉得幽焱军还是得由卿来统帅,方不辱没其雷霆之威。杌泽将军,受印吧。”
“末将————谢陛下隆恩,愿誓死追随陛下,肝脑涂地,马革裹尸还!”
一枚颠沛流离的将军印,终是回到了当初那位大将的手里。那是魔翳最后一场亲临前线的战役,此时他还不知道杌泽的回归究竟是对是错,就像他没有深思那双已如孤井的眼睛里,究竟多了什么,亦或是少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