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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魔翳中心,翳轩】不如不遇倾城色 夜叉卷

第八章



  夏侯瑾轩盯着面前的这群死士,将近二十个,暗道不妙。


  据他方才所闻,这里的半魔原本就不多,百余年过去,更是多成了洛祈年那样的垂垂老者,再除去妇孺,能自保的所剩无几,又怎是魔族死士的对手?


  洛祈年走到他身后,低声道:“你先别慌,此处是夜叉王钦划的半魔区,一直以来也很受陛下照拂,我料他们也不想在这里直接动手。”


  “是啊小公子,以前咱们立场不同,那不得不刀兵相向。可现在不一样了,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呢,有我们在,绝不叫你被欺负。”


  夏侯瑾轩感激地冲他们一笑:“多谢了,可是这些魔族非寻常侍从,怕不能以常理度之。”


  果然,其中一死士昂声喊道:“在场的半魔都听好了,把那个人类交出来,可保覆天境免受屠戮之灾。别指望着陛下会为你们做主,我等向来过的都是不要命的日子,惊动了陛下也不怕,罪名咱哥几个全担!”


  夏侯瑾轩身后的小胖子“哇”地一声嚎啕大哭。


  那死士哈哈大笑,趁热打铁道:“看看,小孩子都比你们有眼色!我也不多废话,我数到十,还不交出那人类,就别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睛!一————二————”


  “呜呜呜娘!娘我不要死……我不要死啊娘……”小胖子抱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,好像哭得大声点就能掩盖住对方数数的声音,圆圆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。一只手温柔地覆了上来,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,孩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,见那红衣的少年正对着他笑。


  夏侯瑾轩捉着袖子,不紧不慢地替孩子擦去眼泪:“不哭了,哥哥怎会让你们代为受过。”


  “五————六————七————”


  他对那恶意拖得冗长的报数充耳不闻,最后拍了下孩子的脸蛋,朝洛祈年等人俯身一拱手,却被一男子给托住了。那男子愤愤地一跺脚,道:“小公子你别这样,咱们跟他们拼了,当年跟着教主的时候,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!他奶奶的,就还被人这般小瞧过!”


  “就是!他们再厉害,也架不住我们人多!大伙儿一起上。”


  洛祈年当机立断,点头道:“夏侯公子,不必再说了,如果教主还在,他一定也会保护你。”


  “八————九————!”


  夏侯瑾轩眼眶发红,还是将身俯了下去:“诸位高义,在下铭感五内。如若有幸生还,必当涌泉相报。”


  “十!”那死士终于喊出了最后一声,爆发出一阵冷笑,抬手一招,“上!”


  话音落下,却伴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破裂之响,鲜红的血花飞溅,喷洒如雨。那死士还僵持着下令的手势,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,胸前已赫然多出了个黑黢黢的血洞,一道身影闪现在他面前,一手扣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整个提了起来。


  “在数什么,你自己的死期么?”


  来者沉沉的声音响起,玄色宽袍随着周身魔气带起的风猎猎翻飞,却高高在上得宛如神祇。簌簌行军之声传来,数十名禁军随之赶到,将余下的死士制服。那人松开手,冷眼看着死士跌在地上元神散去,转回身道:“好消息啊,你们主子已经死了,连一星魔元都没剩下。”


  死士们一听,个个瞪大了眼,额上青筋暴起。


  那人又扫了他们一眼,对禁军道:“押回去,听候陛下处置。”


  “是!”


  夏侯瑾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玄袍的身影。在见到他的那一瞬,心就骤然平静了。


  是从何时起的?对面前这个魔的心境就悄然改变了。也许是奔入魔界裂隙的那一刹那;也许是因他望着魔音匣时,脆弱的落寞的神情;也许是从司云崖雨夜中他讲给自己的话,也许是更早。


  “魔翳。”他唤出他的名字,发觉语尾的音调不受控制地上扬。


  那人也在望着他,向他伸出了手,露出笑容。他从来不知他纯粹地笑起来那么好看,也从未留意过那双深沉的眸底,究竟何时起悄然燃起了暖意,当他发觉的时候,已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,想要握住那只为他伸出的手。


  但另一只手突然将他拉住了。


  夏侯瑾轩回头一看,是那小胖子的母亲。她面露惊疑地望了望魔翳,又看向夏侯瑾轩:“你……你疯了,你不认得他了吗?我可是记得的!他是……他是枯木,是害死了教主的那个人啊!我绝不会记错,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脸!”


  此话一出,半魔们几乎都变了脸色。“我说呢,怎么觉着这魔有点眼熟。他不是死了吗?”


  “不错,不错,真的是他!他是净天教的罪人啊,就是他……欺骗教主,伺机冲出神魔之井,教主见少主他们力敌不过,才与他同归于尽的啊!”


  “这……小公子,你可是夏侯家的人啊,你难不成是跟他一起的?”


  夏侯瑾轩的身形僵住了。他看到魔翳的瞳眸中,那细微的、温暖的光芒也在霎时间敛去了,放下了手,一声哂笑。


  “‘净天教的罪人’……没有我,何来你们净天教,你们至今也只能是龟缩在覆天顶、等着天降救赎的乌合之众。你们应该感谢我,是我将姜世离送到你们面前。”


  他朝前走了几步,众半魔见状,竟下意识地后退了些,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枯木尊者,永远将面容藏在惨白的面具之下,却带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

  “更何况,一直以来期盼着打开神魔之井前来魔界的,不是你们么。”他的声音中带了分玩味,这样的语气,让夏侯瑾轩回想起了在司云崖上的两次对峙。“至于你们的姜教主,呵呵,我可没想要杀他,是他自己冲过来要毁湮世穹兵,我躲还来不及呢。如今你们如愿以偿到了魔界,过着安稳日子,又妄想求个心安理得、冠冕堂皇,怎么,是想光站着骂我几句,还是想杀我替你们教主报仇?”


  “你别以为我们不想!来啊,我这就————”话音未落,一名男子就“刷”地抽出了剑,禁军见状忙提起长枪,顿时十几支枪尖齐刷刷戳到他面前。


  “快收手!”夏侯瑾轩拦在那男子身前,想按下他手中的剑,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

  “小公子,你怕不是脑袋坏了!他跟你们夏侯家可是有血海深仇吧,这你也能忍?都别拦着我!”


  “对,别拦着他。”洛祈年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,声音不大,却令所有半魔一下都安静了。她看着呼哧呼哧穿着粗气、脸都涨红的男子,不咸不淡地道,“去吧,还有谁跟他一门心思,也都上。到下面见了教主,告诉他,你们是为他报仇。”


  “我————”男子一口气憋得青筋凸起,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左右看看,见刚想响应他的几个人也面露犹疑,只得恨恨地将剑掷得直插入土,跌足长叹。


  洛祈年走过来,屈指敲了敲他的胸脯:“方才对小公子说的话,是长了心的人说的?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他的恨意难道能比你少?”


  闻言,夏侯瑾轩咬着下唇,微垂了头。洛祈年缓步走到了他跟前,良久,叹了口气。


  “你是为了什么才来到魔界?”


  夏侯瑾轩一愣,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,但还是答道:“为了……一个魔,为一个答案。”


  “明白了。”他几乎什么都没说,洛祈年却像是听懂了,“既然如此,就去找你要的答案吧。不要回头,也不要后悔,那只会让你变得软弱。”


  她将周围的半魔们挨个看了过去,缓慢却有力地说道:“只要还活着,什么事就都还有机会,也没有什么仇恨是不可消解的。只是我们也许做不到了。小公子,你的路却还很长,以后少想,多听听自己本心的意志。保重吧。”她说罢就背过了身,下令所有半魔道,“都各回各家,这里没事了。”


  她自己也走回了屋子前,推门进去,不再回头,连同夏侯瑾轩那句“谢谢你”关在了门外。半魔们两两相顾,又朝这边望了望,终是慢吞吞地各自回家,禁军也识相地收了兵戈退后,夏侯瑾轩面前,只剩了魔翳一个。


  少年望着他,他还是那么静静地站着,犹自维持着表面的泰然自若,却只有夏侯瑾轩能看清他眸底的那丝无措。


  不知从几时起,他竟也能看懂魔翳了。


  夏侯瑾轩向他走去,每近一步,便能看到他眼中的忐忑更多了一分。他仿若一个囚徒,在等着少年的判决。他在魔翳身前停住了,微微仰头,注视着这个男子,他敬爱过、珍重过、又刻骨铭心地恨过的男子。


  他抬手,抚上了他紧锁的眉头。


  “为何一副这种表情。我说过了,所为之事,无有后悔。”


  魔翳的神情松懈下来,仿佛少年的这一个动作,这一句话,就是他的救赎。


  “但是————”


  见魔翳瞬间又变回严肃的神色,少年歪着脑袋,轻轻一笑:“但是你命格太硬了,是不是专程克我?自从再遇上你就没什么好事,好想给你撒把盐。”


  没想到他要说的居然是这个,魔翳侧过头,想了半天,道:“对不起。是我没保护好你。”


  夏侯瑾轩一愣,这是他对自己说的第二句道歉。



  回程时,因夏侯瑾轩和魔翳都基本耗尽了灵力,只好乘着马车回祭都。魔翳仔仔细细地将他检查了一遍,确认只受了些外伤后还不放心,问道:“真的只挨了一道无极电芒?延髅可曾对你用刑?”


  “真的没事了,就挨了一招,比这更重的伤我都受过。”夏侯瑾轩心道,还是被你揍的。


  身旁的男子好像又回到了还是他二叔的时候,一边打量着自己一边含着泪说,脸色还好,手脚俱全,也没有受过重伤的样子。这感觉令他心底冒出了股暖意。“对了,你是如何找到我的?”


  “我自有办法。”魔翳避重就轻地答。


  “那只魔音匣还好吧,我当时魔气失控,可有把它弄坏了?”


  魔翳抬眼看着少年略有些紧张的神情,笑了下:“没坏。瑾轩,不论是什么东西,都没有你自己的性命重要,那不过是个死物,不值得你冒险。”


  “可你很珍重它不是吗。”听闻匣子完好,夏侯瑾轩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,“哦还有,那个延髅真的死了?他不是你们丞相吗,你现在可是身无一官半职啊,这样做会不会引火烧身?”


  “都这样了你还在担心别人。”魔翳伸手替他掸了下衣襟,由于在林间行路,上面蹭了些灰尘,“我没有事,有事的是你,准备好回去后继续喝药了?”


  夏侯瑾轩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。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,无妄之灾。”他说着歪着脑袋,凑近了些瞧着魔翳,“话说回来,你怎么惹上这么狠的仇家的?我被延髅囚着的时候,还听他提到了龙氏一族,他好像对龙公子他们也颇怀怨愤。”


  魔翳思忖了下,道:“说来话长。是真的很长。”


  “我有的是时间听。”夏侯瑾轩靠回车壁上,轻轻一笑,“不过,你若是不想提便罢了。”


  “没什么不能提的,你若好奇,有时间我说便是。”


  马车在王宫前停下了,两人走下来,就见一个似乎等了很久的侍卫迅速朝他们一礼:“魔翳阁下,陛下召见,十万火急。”


  “何事偏赶在此时,可是为了延髅一案?”


  “回阁下,并非为此,实因修罗国派遣求亲使团前来。”


  魔翳挑了下眉:“我当是何事。陛下拒绝别国求亲又不是一次两次,都能单独立传了,传我做甚。”


  “不是啊,阁下。”那侍卫纠结着脸道,“这回修罗的求亲对象,是您啊。”


  魔翳懵了,一边还不忘顺手一捞,防止了夏侯瑾轩脚一崴玉树临风地扑倒在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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