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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魔翳中心,翳轩】不如不遇倾城色 夜叉卷

第五章



  夏侯瑾轩冲入正厅,劈头而来的先是呼岚娴的一句埋怨。“公子,我不是叫你快跑的吗!”


  “我是跑得够快啊。”夏侯瑾轩一眼扫过,呼岚娴一改平日粗笨迷糊的状态,正与五名蒙面、手持弯刀的魔族僵持不下,后者正一步步逼近他们。


  刺客?夏侯瑾轩召出仙毫,迅速观察了一圈他们的目光,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。


  “那也不是朝屋里跑啊。”呼岚娴急道,“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奴婢可怎么跟大长老————小心!”


  对方显然没工夫让他们站着扯淡,奇形怪状的弯刀顺手飞出,直冲少年而去。夏侯瑾轩仙毫一横,掌中运法,将弯刀一震而弹开。


  “阿娴,不要管我,专心应付你自己那边的。”


  他说罢就掠身过去,一人对上三个刺客。呼岚娴没办法,只得提拳与剩下的两个缠斗在一起,好在她怪力横生,招式虽杂,却也不落了下风。


  夏侯瑾轩有意分散他们,边拆招边转移,趁机一道雷咒劈开正厅大门,闪身出去。


  三个刺客鱼贯跃出,紧追不舍,三把弯刀齐齐飞来,如长了眼一般,贴着夏侯瑾轩的身形左腾右转。夏侯瑾轩挥起炼阎狱判挡住一个,侧身让开另两个,掐诀念出气旋碎空,左手划了个弧线,那旋风便随他所指一路旋转着过来,将弯刀纷纷卷入其中。


  但须臾之间旋风便被冲散开去,刀如鹰隼般急速朝三个方向飞出,回旋到刺客手中。趁此时机,夏侯瑾轩踩着仙风云体术飞进了侧厅,又从后门穿出,在府邸那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房间里绕行。


  得想法通知魔翳才行,自己受伤还未愈,怕不是他们的对手。


  他边跑边调动起灵力汇聚往丹田,试图解封魔元,他的魔灵始终是与魔翳本身相共鸣的。但就在此时,他感觉到身后刺客已经追上,回身一看,一颗硕大的无极电芒已朝他滚来。


  夏侯瑾轩急速展开雷屏,然还是太过匆忙,硬生生被冲得摔进房间里。漫天纷纷扬扬的纸张中,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战场引到了最不该引的地方,魔翳的书房。


  “等下,各位刺客兄台,能不能————”


  “轰”地又是一声,夏侯瑾轩就地一滚躲开,觉得自己的确宛如智障。他随手接住几片落下来的书页塞进书架底下,维持着半跪的姿势,快速在半空画出无梦眠的咒文,同时吐出那没说完的半句话。


  “能不能出去打?”


  回答他的是三道朝他冲来的身影,擦过书架的时候,将上面的什么东西撞得掉了下来。


  夏侯瑾轩原本已无暇他顾,但在看清掉下来的是何物的瞬间,他停住了施法的手势,飞身过去。


  是那个魔音匣。


  冲着敌人奔来的决定似乎让对方一惊,但很快,在他掠到那书架下时,又一道无极电芒也到了身后。夏侯瑾轩听到电光的啾鸣,但已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。


  他接住魔音匣紧紧护在怀里,在这一刻,叹了口气。


  有时候,自己是不是也太容易心软了些。就如同司云崖夜雨中魔翳的那句话,促使他最终下定决心去盗翳影枝,现在他不要命地保护着一只匣子,是因他曾看到过,那人对着魔音匣时,眸中那化不开擦不去的落寞。


  他从没见过那样的魔翳,也从没见过他那样的目光。


  光球结结实实地砸在后背,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夏侯瑾轩当即吐出口血,膝盖一软,跪在了书架前。


  刺客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,横执刀柄,朝他靠近。为首一人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,在触碰到的一刹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,翻身跃开。


  只见少年周身腾起一股黑气,像团团浓稠的墨汁晕染在水中,阴煞中散发出的强烈威压令人喘不过气。


  “这……好纯粹的魔气!”刺客头领忍不住惊叹。


  与此同时,夏侯瑾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微微抬头,露出了显现着魔纹的脸。双眼已被大片的黑色占据,重伤之下,所有魔气都自发地溢出,本能地将他保护起来。可如此大量的魔气也催生了魔化,夏侯瑾轩只感觉浑身筋骨都似要裂开,有一股躁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理智,催促他释放最后的防线,将这具身体完完整整地交出。


  杀了……他们……


  难耐地一声呻吟,面上魔纹又明显了几分,甚至发出了银光。


  “头儿,看样子他控制不了魔气啊。”


  刺客头领点了下头,后退几步,甩出一条龙爪钩。


  但就在此时,少年身前展开了大片黑金交错的法阵,一道刀锋般尖利的黑影从中蹿出,直直刺进那头领的心口。


  “不好!快————”


  毕竟是魔界的死士,余下的两个不等他下令,接过那龙爪钩的链子死命一拽,将夏侯瑾轩整个提得飞起。黑色法阵散去,魔翳的身形在其中显现,朝少年伸出了手。


  “瑾轩!”


  一声呼唤让少年的眸中有了片刻的清明。夏侯瑾轩挣扎着抬起手,却是将魔音匣塞到了魔翳怀里,指尖那微末的距离,终是错过了。


  “撤!”两个刺客遁身要逃,转头却见面前紫光一闪,竟是龙溟带了几名禁军截住了去路。电光火石间,擒着夏侯瑾轩的那人抛出张冒着魔气的符咒,符咒燃尽,于半空中裂开了一个洞。他把手中之人狠狠朝里一推,自己红着眼冲向禁军。


  魔翳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瑾轩下一刻就消失了踪影,目光一转,见那刺客头领已经倒在地上自散魔元,狠声道:“留活口!”


  “是!”几名禁军应声,不消几招,将两名刺客制住了手脚。随后便响起了骨头被拗断的声响和怪异的惨叫,为防他们吞毒,禁军将其下巴也给卸了。


  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,唯有零乱破碎的书页落地的轻响。魔翳盯着传送阵法消失的那处,情不自禁地攥起手掌,这才想起手中还拿着魔音匣。他低头一看,匣子上已沾了片浅浅的血痕。


  滔天的怒意一消而散,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挫败和自责。


  ……又一次食言了。明明承诺过,再不让他受伤。


  魔翳向来不信什么因果轮回,但直到重遇这少年,连他也不得不怀疑起这世间确有果报。若非曾经虚情深种,假意成性,怎会落到今时这般田地,连唯一最真实的承诺都守不住。


  他有些恍惚地将魔音匣搁回书架上,走到被禁军擒着的那两个刺客面前。淡淡的语气,熟识魔翳的人却都知道,这比他语气严厉时还要糟糕:“将这二人即刻押去六道府,不用上刑逼问了,直接窥识夺取记忆,查清楚是受谁指使。”


  顿了顿,又加上一句:“要快。”


  

  有……血?


  双眼撑开一条缝,视线中唯有鲜艳的、游鱼般的光,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

  不,不是……


  黑暗又铺天盖地地压下,眼皮像铁似的沉重。夏侯瑾轩昏昏沉沉地晕着,有人在他耳边喊着什么,他听不清,也本能地不愿意听。直到一盆冰冷的水兜头浇下,猛然一激令他几近窒息,他才努力地又睁开了眼,眨了眨。


  是夕阳啊。


  这是他清醒时的第一个念头。


  哦,对,这里是魔界夜叉。他每每醒来都总会有那么片刻的忘记。魔界的夕阳很漂亮,从一扇铁窗里倾洒进来,正好照在他的眉睫,让他方才还以为看到了血。


  夏侯瑾轩缓缓地眨眼,移动视线,将自己现在身处之地看过:泛着冰冷色泽的黑色石砖,写满了白色的禁制咒文,乍一望去,好像一块块拼凑在一起的墓碑,又像是奇怪的书法字帖。墙边摆着一溜排刑具,跟他在无常殿见过的很像,都让人不由得惊出一句“还能这样”。他自己也被铁链吊着手脚缚在一架刑具上,该令他庆幸的是,这刑具目前还仅充当着柱子。


  最后,他的目光才飘着落回自己面前的魔身上。他穿着同那些刺客一样的劲衣,见他醒来,咕咕囔囔地挤出了一句不甚清楚的人言:“给我打起精神,丞相要见你。”


  丞相……


  不需见面,仅凭这两字,夏侯瑾轩就能大致推测出自己为何遭殃了。丞相,一听就是与摄政王、大长老很不对头角色,是魔翳的政敌吧,或者,仇家。


  镶在墙里的那扇门被推开了,走进来一个有些枯瘦的身影,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魔族。手执一杆骷髅杖,皮肤黝黑,脸上已布满了沟壑,但目中的精光却令人不寒而栗。他在大片的阴影中走过来,声音中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笑意。


  “你就是魔翳带回来的人类,夏侯瑾轩。”


  完全的陈述语气,他好像只是想说给自己听。


  “参见髅相。”那名死士跪地行礼道。


  延髅看也不看他,挥了下手示意他起来,自己则饶有兴趣地围着夏侯瑾轩慢慢转了几圈。“果真……是个人类,果真是个人类,哈哈哈。”像是想到什么笑话似的,他高声笑着,“魔翳那家伙啊,一向最轻视人了,想不到这次却独独带了个人类回来,前几天本相听属下来报还不敢相信呢。呵,待本相瞧瞧,你究竟有何不同之处?”


  他说罢便凑近了一些,仔细一看,突然眯起了眼,用骷髅杖碰那死士道:“你,去把他的脸给我抬起来。”


  死士应声,捏着夏侯瑾轩的下巴用力一抬,差点没将他脖子弄折。


  延髅盯着他倒吸口凉气,就好像他的脸有多惊世骇俗:“魔氏一族的……魔纹?!”他一把掀开那死士,自己上来抓着夏侯瑾轩的下巴,失笑道,“小子,你该不是魔翳在人界的私生子吧?”


  夏侯瑾轩被迫仰着脖子,闻言一口气呛住,拼命咳嗽起来,不知该怒还是该无奈而笑:“你……唉……”


  “怎么,不是?”延髅捏着他的脸左右转了下,蹙起眉。


  这少年跟魔翳一样肤色浅淡,鼻梁也很挺,唇形似乎也有些像,尤其是那种快失血死了似的丧气颜色。更有甚者,那股从眼睛里透出来的、让他极度厌恶的固执,简直如出一辙,再加之心里的想法作祟,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到底像不像。


  他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,只好恨恨地一松手:“罢了,不管是不是,有这道魔纹,就说明你对他来说定然极为重要。”他说着便又愉快地笑起来,“你说————要是本相将你朝死里折磨,但又叫你求死无能,能不能挫一挫魔翳的气性、叫他痛彻心扉?”


  夏侯瑾轩哑着嗓子道:“你所图为何……长老之位吗?”


  “长老之位?那是当然!”延髅兴奋地走了来回两步,又凑过来看他,目中的精光仿佛能将人灼出两个洞,“但是小子,名利钱财这些,统统都是身外之物,带来的爽快也都是一时的。我想要魔翳付出的,比这多得多!他欠我的,还有龙氏一族从我这夺走的,我统统都要讨回来!”


  ……龙氏……一族……


  夏侯瑾轩闭上眼,尽管身受重伤,但思维还是足够分析出这短短几句话中的深意。面前的这个魔与魔翳,或许已不是普通的政敌了,甚至很有可能牵扯着夜叉族内的什么秘辛。但不管怎样他对魔翳恨之入骨是真,自己落在他手上,怕是没好果子吃。


  快想想办法……有没有办法……逃出去。


  他再度环视了遍四周,坚不可摧的砖石,不知通向何处的门,小小的铁窗,还有时刻盯紧他的两个魔,怎么看都是插翅难飞。


  果不其然,延髅又拿骷髅杖捅了捅那死士,好像亲手碰他一下会脏了自己似的:“你,去把他一只手削下来,好好洗净了,悄悄给我们前任摄政王、大长老阁下送,去————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
  “送去”二字被有意拉得很长,他不可抑止地爆出一阵狂笑,仿佛已经看到了魔翳的表情。死士应了声,掏出弯刀走到夏侯瑾轩跟前。


  一滴冷汗从额角滑下,夏侯瑾轩深吸一口气,不动声色地调动仅剩不多的灵力。刀刃的冰凉触感自左手手腕上传来,须臾便离开了。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只见那死士手起刀落,寒芒闪过,映着一瞬的血红色霞光。


  “慢着。”


  随着延髅轻飘飘的一喝,刀刃停在离手腕仅一寸之隔。夏侯瑾轩重重地喘出口气,一刻也不敢耽误,继续拼命地向自己的经脉压榨灵力。


  再一点,一点就好……!


  延髅走过来,用骷髅杖点着夏侯瑾轩的右手:“砍他左手干嘛,没脑子的东西。他一看就是个书生,这不,右手手指上有拿毛笔的茧。这只剁下来送过去,人家大长老才能认得,懂了吗?”


  “是,属下疏忽了。”


  死士回身,按住夏侯瑾轩的右腕,将弯刀在掌中转过一圈,执住。


  不知为何,那少年却像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。


  刀刃直下,一道青幽的光芒闪过,刺得他不禁闭了下眼。再睁眼时,弯刀却是结结实实地扎入了原本缚着少年的木桩里,而夏侯瑾轩却已不见了。


  死士一愣,下一秒就被延髅冲过来一仗掀翻在地:“废物,人呢?!”


  他一骨碌爬起来,连连叩首:“属下该死,属下该死,让他给溜了!”


  延髅气急败坏地瞪着眼环顾四周,狠狠地杵了好几下骷髅杖:“墙上的禁制咒文都还好好的,他那点魔灵怎么使出来的?!”


  “回髅相,他方才似乎用了鬼界的法术!”


  延髅眼珠转了几下,若有所思:“鬼界……鬼影诀?哼。遇事溜得最快,倒的确是鬼界的作风。”他一甩衣袖,恨声道,“他受着伤,跑不了多远。召集全部下属把人追回来,明日申时本相再来时,必须看到他好好地捆在这,除了他那只右手。要是看不到,下场你自己清楚。”


  他说罢便拂袖而去,留下死士伏在地上牙齿直打颤,哆嗦着应了句:“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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